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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者鄭琪芳／專訪

美國啟動第二波量化寬鬆（QE2）政策，熱錢到處流竄。前行政院副院長、新台灣國策智庫副董事長吳榮義表示，錢一直進來，當國際情勢改變時，又一下子跑掉，就會產生泡沫，如果情況失控，可能重演亞洲金融風暴。

吳榮義指出，美元走貶，新台幣面對升值壓力；目前台灣對中國出口比重逾四成，因為台商從台灣進口原料到中國生產，將來若新台幣升值、人民幣不升，台商可能不從台灣買原料，最壞的情況，可能連中上游產業都移去中國。

熱錢湧入 台幣面臨升值壓力

問：美國啟動QE2，熱錢持續流入亞洲等新興市場，這波熱錢狂潮是短期還是中長期現象？亞洲貨幣升值走勢將會持續多久？

答：二○○八年下半年，美國採取第一次量化寬鬆政策，當時花了一．七兆美元，但效果不太理想，二○○九年景氣最不好，現在開始慢慢起來，但經濟成長率僅二％左右，且成長態勢還不太清楚，最主要是失業問題，目前美國失業率九．六％至十％。

美國還有貿易不平衡的問題，QE2就是希望刺激景氣，八個月買回美國債券六千億美元，等於每個月七百五十億美元，結果一定讓貨幣供給大量增加；這麼多錢出來後，資金到處流竄，會去找獲利較高的投資標的，就是亞太新興市場的股票或房地產等，就算銀行利率也比美國高，所以錢跑到這邊來。

這裡面又涉及人民幣問題，熱錢跑到新興市場，除了中國以外，這些國家基本上都是資本開放的，大量資金進來後，就是匯率升值；但中國資本市場沒有開放，雖然今年六月中國答應讓匯率稍微有些彈性，今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只升值二．七％，但泰銖已升值十三％、馬元升值十％以上、新加坡幣升值九％以上、菲律賓披索及新台幣都升值六％以上、韓元也升值四．五％。

美國希望人民幣升值，以解決貿易收支不平衡問題，如果人民幣能夠升值，中國對美國進口相對增加，美國出口增加，可以刺激經濟、創造就業機會，問題是中國不願意，這個結就在那裡。那美國怎麼辦呢？經濟問題要解決、選舉失敗也有壓力，於是就用這一招（QE2），等於印鈔票，只要美元相對貶值，出口就比較容易；而且，其他國家貨幣升值，也會給人民幣壓力。

至於這是短期還是中長期現象？要看這招有沒有用，如果景氣開始恢復，美國應會見好就收，因為貨幣供給那麼多，也會產生通膨。

問：美元續貶，國際原物料價格狂飆，恐衍生輸入型通膨，雖然匯率升值有助舒緩通膨，但可能影響出口，應如何取捨？最近中國通膨問題惡化，台灣會出現同樣問題嗎？

答：匯率就是一刀兩刃，國際原物料因美元走貶而上漲，帶來通膨壓力，但當美國啟動QE2後，原物料漲更多、新台幣升值壓力也更大，如果匯率也升一點，可以抵銷一些。現在還有一個問題，就是資金很寬鬆，金融體系存款二十九兆元、放款才二十兆元，資金寬鬆本來就會有通膨，只是景氣不好，物價才漲不起來。

一九七三年第一次能源危機時 ，台灣原油進口占總進口量約三成，原油從一桶一美元漲到三十美元，那時通膨就很嚴重，現在原油進口比重已在一成以下，原油上漲對台灣當然會有影響，但影響沒以前那麼大。至於小麥等其他原物料上漲，可能影響民生必需品，對生活的衝擊可能比對產業的衝擊大，以目前物價看來，通膨問題還好，可能會漲一點，有一點壓力。

世界銀行警告 亞洲有泡沫危機

問：最近世界銀行（World Bank）警告，面對熱錢不斷湧入，亞洲可能產生資產泡沫，危及股市、匯率及房市等，情況會這麼嚴重嗎？

答：今年以來香港房市漲了五十％，台灣北部一些區域也漲得很離譜，那些都是投機炒作，需求沒那麼多，股市也一樣，因為景氣沒有那麼好。台灣市場規模小，要炒比較容易，最近又在炒中資，但錢進來多、出去也多，當國際情勢改變時，資金一下子跑掉，從股市、房市及匯市撤走，會影響金融穩定，泡沫的破滅就是熱錢覺得賺夠了走掉。

所以央行開始採取信用管制，就是希望房市不要過度上漲；股市就比較麻煩，一方面不希望股價太低，今年台股表現看起來還好，因為景氣不好，大家沒什麼購買力，台股上漲力道還是不夠。

我比較關心的是，錢一直進來，已有人擔心金融危機會不會再度發生，一九九七年爆發亞洲金融風暴，也是錢一直流入泰國、馬來西亞、菲律賓、印尼、韓國等，結果一下子又撤走，當時台灣沒有重傷，但二千年以後發生本土型金融風暴，銀行逾放比從二％變成六％、七％，政府花了一兆多元打銷呆帳。

美中貿易失衡 根源問題無解

問：如果再度發生亞洲金融風暴，台灣受影響程度如何？如何因應？

答：其他國家出問題時，可以跟ＩＭＦ請求貸款，當時韓國貸款五七○億美元，史上最多，台灣卻必須自己吸收，上次亞洲金融危機時，我們還可以應付，這次量這麼大，我們怎麼辦？

現在錢一直來，如果情況失控，可能重演亞洲金融風暴，台灣相對於東南亞國家，金融體質比較好，而且外匯存底滿多的，當年亞洲金融風暴重創的國家，都是沒有外匯存底或是不夠。

可是，當時外資投資台股比較少，現在外匯存底三千多億美元，有一千多億美元是來買股票的，如果這些資金要走，股市下來，台灣當然也會受影響。但台灣不是國際組織的成員，如果重演亞洲金融風暴，還是要靠自己，所以要特別小心，上次亞洲金融危機我們還好沒事，可是內傷也很重，政府紓困企業，結果銀行受傷，後來很多企業倒掉，就由銀行承受呆帳。

問：對QE2引發的熱錢、匯率等問題，G20等國際組織一直在協商，你對協商結果樂觀嗎？

答：我是覺得不太樂觀，韓國想表現是世界強國，所以盡力想找出解決方案，但美、中貿易失衡不能解決的話，還是很難。

現在歐美經濟有很多問題，很多全球性的企業，其實生產都在中國或東南亞等，只是總公司在歐美，雖然管理、研發設計等賺了很多錢，但養的人有限，真正能夠養人的是製造業，製造業利潤本來就很小，如果匯率還差那麼多，競爭力很難一下子提升，失業率沒辦法改善，沒有工作就沒有消費能力，美國內需占七成多，購買力很重要，沒有購買力經濟就起不來。

但中國又不願意放，中、美的問題不只是經濟問題，涉及國際利益，變成亞太的問題，中國覺得自己很偉大，所以不理你；美國也是自身難保，執政黨選舉失敗了，美國可能會採取比較強硬措施，逼人民幣升值，否則不曉得問題怎麼解決。

台幣狂升 中上游產業恐出走

問：新台幣可能重現「二字頭」價位，這是亞洲金融風暴以來首見，若新台幣重回「二字頭」，是否再度出現產業外移潮？

答：一九八五年廣場協議，美、英、德、日、法五國講好，美元對日圓及馬克大幅貶值五十一％，美元貶值，台幣也升值五十％，一九八五至一九八七年，台幣從四十元升到二十六元，導致產業大量外移，一開始是到東南亞，後來一九九○年開放對中國間接投資，錢都跑到中國去。

如果美元貶值，其他貨幣升值，台幣也逃不掉，一九八五年時，我們對美國出口占總出口近五十％，美國是我們主要市場，所以美國給我們很大壓力，現在美國已不是我們最重要市場，可是當大家都在升值，台幣也逃不掉。

現在要看人民幣，台灣投資中國那麼多，對中國出口比重四十二％，主要是台商從台灣進口原料、機器在中國生產，如果將來台幣升值、人民幣不升，台商可能不從台灣買原料，所以台灣還是受傷，最壞的情況是，可能連中上游乾脆都移去中國了，產業外移更厲害，台灣差不多已經產業空洞化了，剩下的一點點可能更擋不住了。